第(2/3)页 檐角的月光斜斜切过堂屋的窗棂,把妻子欧阳薇切菜的影子剁成碎块,在灶台墙上晃来晃去。 往常,儿子周冲刁蛮任性,很不听话,经常在家里哭哭闹闹,谁都哄不好。但他这几天也感觉到了屋里的压抑氛围,躲在墙角里,一句话也不敢多说。 他也知道父亲周大民心中憋着一股无名之火。 此时,周大民突然站起身来,踢开脚边一颗干瘪的野栗子,壳裂声惊飞了墙根的蟋蟀,那小东西扑棱着撞进月光里,又慌慌张张躲进柴垛缝隙,像极了他每次听见狗吠就以为是村民来讨债的模样。 屋顶的瓦楞草在风里抖了抖,月光顺着瓦片流成冷银的河,灌进他衣领时,周大民忽然想起上周到处收购小龙虾的情景——那时月光也这么亮,小龙虾在竹筐里扑腾着青亮的壳,欧阳薇蹲在旁边哼着歌,把最大的几只挑出来,说要留给城里来的收购商。 可现在,竹筐堆在屋檐下生了霉,欧阳薇切菜的刀钝了也没心思磨,刀刃磕在案板上,像极了他每次想开口跟周大生借钱时,喉咙里卡着的那截锈铁丝。 几万斤小龙虾啊,再加上新购置的三轮摩托车也价格不菲,他们夫妇俩这次投诉了上万元成本在里面,谁知道会是眼下这般惨淡情形? 欧阳薇都一整天不和丈夫周大民说话了,她在灶台前有气无力地翻炒青菜,铁锅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,混着窗外此起彼伏的狗吠,像一张揉皱的粗麻布。 “哐当——”房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灶台上的油瓶晃了晃。这次带头闯进家中的是村民袁天岳,他身后跟着七八个村民,裤脚都沾着田埂的湿泥,脸色比天边的乌云还沉。 “大民啊,”袁天岳盯着周大民,沉声说道,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,周末卖了小龙虾就还钱,现在周末都过去了,你这该结的账,应当得结了吧?” 周大民喉头滚动,把烟屁股按在门槛上碾灭。欧阳薇手里的木勺顿在半空,热油滴在灶台上,烫出滋滋的响。 “天岳哥,您看这事儿...”周大民站起身,搓着手赔笑,“县城大排档那老板说以后需要用到小龙虾时,便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,你们不要急,先等一等,等我卖虾结了款,我立马给大伙儿把钱送过去。” 袁天岳道,“我这里倒是好说话。看着我和你哥周大生关系不错的份上,怎么都不会为难你。我就怕其他村民们等不及啊。” 周大民说道,“只要你袁大哥做出表率,其他村民想必也会通情达理……” “你放屁!你当初骗我们替你捕捞小龙虾时,可不是这么说的,你说你周大民一口唾沫一口钉,哪怕虾子卖不掉,也会按照预定付款。现在不付钱不说,还说我们不通情达理?”张寡妇尖着嗓子打断了周大民的话,反而对着周大民一顿呵斥。 张寡妇的声音太大太急,她怀里抱着的两岁婴儿,被这声响吓得直往她怀里钻。 张寡妇发飙后,人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。 “你上周就这么说,今个儿又拿这话搪塞?我们一家五口等着这钱买化肥呢!”李二牛撸起袖子,露出胳膊上的疤痕——那是他帮周大民搬龙虾筐时划的。 “我不管你卖给谁,今儿不把钱给我们,这屋的桌椅板凳可都得姓李!”李二牛气愤道。 他抬脚踢了踢墙根的八仙桌,桌上的搪瓷缸子晃了晃,掉在地上滚出老远。 欧阳薇猛地把木勺摔在锅里,热油溅在围裙上。“你们这是逼债呢?当初可是心甘情愿把虾卖给我们的,现在看生意不好就来闹?” 她擦着手从灶台前挤过来,鬓角的头发已经湿得贴在脸上,“欠条上写得清楚,卖出去才给钱,现在虾还在塘里养着呢!” “放你娘的狗屁!”李二牛气得浑身打哆嗦,“你这话的意思是,赚钱了都算你们夫妻俩有本事,没赚到钱就活该我们这些村民倒霉?” 空气里突然弥漫起一股浓重的腥味。周大民脸色一变,推开人群往院子里跑。只见有人拿着手电筒照向池塘,露出水中密密麻麻的小龙虾,青色的外壳在月夜里泛着冷光。 这些小龙虾都是用网兜圈养着,一网兜约有数百斤重。 不知谁说了一句,“不还钱就还虾子”,村民们开始蜂拥着往池塘边上挤,张寡妇的娃被挤得哇哇大哭。 “都别碰!”周大民张开双臂挡在池塘前面,汗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,“我都和县里大排档的老板说好了,过几天就能把小龙虾卖出去了...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