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 chapter 14-《西江的船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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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那你现在怎么不回去?”
    她纳闷:“不是还没被抓到吗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许城彻底无语。他也不知她是性格就如此淡定,还是这场出逃不过是大小姐耍脾气闹着玩儿。够可笑的。
    姜皙并非闹着玩儿,她害怕回那个家,如有可能,绝不愿回去。可她又太懵懂简单,碰上解决不了的复杂局面,只能茫茫然顺应着去面对。
    她做不出歇斯底里、鱼死网破的挣扎,那些东西于她白纸一样的人生经验来说,太陌生了。
    许城这么一问,她想了想真被家中找到的那番场景,有些惆怅难过,也很无望,干脆便不想了。
    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如果那天早上没有意外碰到老张叔,许城肯定就放任她离开了。
    是她的毫无招架之力,让他动了恻隐之心,收留了她。
    “许城?”
    “嗯?”
    “你真好。”她说,“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。”
    她这话太过没头没脑,以至于许城没给出什么反应。
    他见她手里的画只有水彩,说:“怎么不画油画?”
    姜皙不太好意思:“油画要用松节油的。”
    许城没买。
    他哪知道这个,以为买了颜料就行。
    “那你不早说?”
    她细眉一拧:“你给我买颜料画具,我已经超级开心幸福了。不想让你觉得有瑕疵。在我心里,这件事是完美的。有一百分。哦不对,比一百分还多,都漫出来了。那我就不想说。”
    许城足足十秒没说话。他接不住,措手不及。
    姜皙一如既往的坦然,发自肺腑的话总说得真挚坦荡。像突然扑来的海浪,迎头盖脸把人打得茫茫然无措,落汤鸡一样立在原地,海浪倒喜滋滋地卷着小浪花,一溜烟儿自在落回大海。
    “我出去走走。”许城抓抓半湿的头发。他不想跟她一道待在这儿了。起身时,他固定风扇的转向,对准了她。
    姜皙趴到桌边听收音机,乖巧问:“什么时候回来呀?”
    “半小时。”许城走出船屋,跳下船。
    自姜皙上船后,他总把船停在码头最里边,远离其他船舶。这回散步,他没往栈道上走,逆向走去野岸上。
    太阳已落江,但没有风,江边空气潮热而黏腻,一股子水腥气。许城边走边捡着岸边的石子,用力砸入江水中。
    石子击打出一串串水花,很快没了踪影。
    他拍拍沾了灰尘的手,掏出手机,好几次想拨通李知渠的号码,最终作罢。
    他设想着,凭现在两人的相处,是否足够“接近”姜家。他不确定。但有种预感,姜皙不会待太久了。他得尽快做抉择。
    许城脑中混沌,沿着寂静无人的江边野岸一路走到上游的客运码头。火烧云燃遍水天,码头上行人车辆如织。
    江边有不少挎着花篮卖栀子花的小商贩。他买了一大袋,折返回去。
    回到陵水,天色已昏暗,路灯次第亮起。许城的船上没有亮灯:姜皙怕被人发现。
    他快步上船,打开门,姜皙还是他走时的样子,趴在桌上,小声听着收音机。任风扇吹着半湿半干的长发。
    翳昧船屋里,Beyond轻轻唱着:“喜欢你,那双眼动人……”
    她抬头望向他,脸庞在昏暗光线中温柔又欣喜:“你回来啦?”
    “嗯。”许城走进来,关上门了,才轻拉灯绳。灯光四溢,她眯了下眼,鼻子嗅嗅:“什么东西,好香呀。”
    “栀子花。”
    许城拎起袋子一抖,盛放的栀子全倒在桌上,是洁白的花香炸弹。
    “买这么多?”姜皙惊讶。
    许城挑出绽放的栀子,一朵朵呈圆形插到电风扇上,像个白色向日葵。一圈花儿插稳了,他又往风扇和栀子花上撒了些清水。
    一时间,清凉的花香味裹挟着湿润水汽,乘着风弥漫了整个船屋,闻着有股盛夏的幸福。
    “好舒服呀~”
    许城又拿大碗接了清水,将四五朵未开的白色花苞泡在水中,推到她面前。姜皙凑过去嗅嗅,清香扑鼻。
    “用水泡着会开花吗?”
    “嗯。明天你可以扎在头发上。”
    “扎头发上?”姜皙意外。
    许城更意外:“你小时候没在头上扎过栀子花?全江州,恐怕整个省的女孩都扎过。不然夏天白过了。”
    姜皙摇头:“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,爸爸和哥哥不管这些。”她也不遗憾,继续开心地说:“等明天花开,我就扎在头上。会很香吗?”
    “嗯。头发全是香的。我妈妈以前很喜欢扎栀子花,我……”许城话没讲下去。
    爸爸在院子里种了栀子花树,总是摘下最白最漂亮的给妈妈戴。
    还拿清水泡上一大碗,整个屋子都是盛夏的香味。
    他平静地说:“放在家里也挺香的。”
    姜皙戳着水中的白色花苞:“我们家也会用花香和果香,主要是佛手柑。”
    许城懒懒往藤椅里靠:“说点儿我能听懂的。”
    那年代,几个江州人见过所谓的佛手柑?
    “佛手柑就是……”姜皙伸出手爪,五只手指聚拢了竖得笔直,“这样。”
    许城:“章鱼?”
    “黄色的!”
    “黄章鱼?”
    姜皙抿紧嘴巴,他一定是故意的。因为他在笑,笑得眼睛弯了起来。
    “坏蛋!”她忽然大声说,气鼓鼓的。
    许城的笑眼就缓了点儿。
    而那时,整个船屋突然笃笃夺夺地响了起来,声势迅速壮大。
    下雨了。
    最近雨季,到了夜里总下雨,深夜也不停。水声夺夺敲打着铁皮,潮湿的雨水气渗进船屋,沁人心脾。
    因为下雨,这艘船上,小小船屋里,巴掌大的隔间,于姜皙就愈发温馨安全。
    那天深夜熄灯后,姜皙趴在小窗边,望着江上密密的雨帘,吹着清凉栀子花香气的风扇,内心是满满当当的踏实与安心。
    老天保佑,她永远不要回家去。		
    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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